闽籍青年苏仲尧个展 DEEPSEEK下的“说亮话”

　　弗洛伊德曾以“神秘书写板”为模型分析知觉-意识与记忆系统的区隔：通过在最上层的赛璐珞薄片上刻写，其下的蜡纸和蜡板紧密接触时会留下印痕，而一旦分离字迹便会消失，但蜡板却永久保留了每次书写的痕迹。当直觉与意识可根据接收到的外界信息随时擦写，无意识则如同底层的蜡板，持续记录，并等待被再次激活、复刻。在苏仲尧于厦门三影堂摄影艺术中心的个展《打开黑箱说亮话》中，这一心理机制似乎得到了技术时代的形式再现，艺术家创新性地将摄影去图像化，尝试更改黑箱成像的路径，使不可见的曝光参数成为负片，或让AI生成的文本充当显影液。展厅中央的小金属片与围绕展厅的金属铝板，如同“神秘书写板”的当代表征：前者以即时手写文字记录艺术家在创作时刻的感知流动与身体“直觉”，后者则通过AI生成描述图像的语言并由数控设备刻蚀，共同折射出被工具参数和算法逻辑深度嵌入的人类感知系统。

　　在苏的创作中，正如神秘书写板在揭开透明层后即抹去字迹，摄影与AI亦通过“输入—延迟—输出”的黑箱机制，重组并再编码人类的视觉与语言经验：相机将瞬时感知转化为光圈、快门、感光度等参数的组合，并通过显影技术留下可见影像；而AI则在逻辑更深的黑箱中，将语言提示转化为符号堆叠与语义漂移，最终输出一系列难以完全解读的文本。在这个“摄影展”中，从视觉到文字，再到语焉不详的刻痕，在金属的反射中，缺席的图像为观者写入一种难以察觉却持续存在的知觉残影。

　　展厅中央三个展台上的小金属片，是苏仲尧最早探索“人—工具”关系的实验性起点。这些片状物光泽各异、色彩斑驳，似乎有着不同程度使用过的痕迹，形制上介于相片与手机屏幕之间。被尽可能整齐地捶打出的字母与凹凸肌理，呈现出一种既工业又近乎磨损的质地，仿佛指向某种已退役的媒介部件。这组《测光表之诗（2020-2022）》刻录的是艺术家在拍摄意图生成的当下，以测光表捕捉光线、空间与时间关系的瞬时判断。尽管测光表在数码摄影中早已退场，但对苏仲尧而言，它与相机一同构成其“赛博格式身体”中的感知节点。他将其比作习武时使用的兵器——训练节奏、间距与感知反应的工具。此时，摄影已不再只是捕捉影像的过程，而是一种身体内部化、预判性的知觉锻炼，身体也不再是独立的知觉主体，而是一个被光学装置与数字界面持续调度的复合感知系统。

　　因此，苏试图“脱枪为拳”——将摄影从抽象的技术语言中抽离，使其重新回归为身体经验的一部分。这些展台上的金属片，如同被图像遗弃后的技术残余，唤起我们对身体如何在视觉机器体系中被压缩为“接口”的警觉。当代人时常渴望“肉眼即相机”，并逐渐习惯将图像存储视作记忆，那么或许图像数据的编码早已与神经元的运作共同构成新的意识-记忆结构。在这一感知链路的深处，AI——作为逻辑思维的最新迭代、并进一步抽象视觉与语言经验的黑箱机制——也悄然接管了原本属于身体的判断力与解释权。

　　如果说展台上的小金属片尚保留了人工痕迹，那么墙面上铝板则呈现出一种绝对的机械感：笔画整齐、灰度均匀、光泽统一。铝板上文字不再指向具象图像，而更像古罗马铅板上的咒语——用名词与数字制造出信息的可信幻觉，以未知生成方式的数据替代一段尚未曝光的感知过程。虽然整场展览中并无实体图像，却处处充满图像的“幽灵性”：语言成为图像的代身，如同视觉记忆的咒语般在无意识的暗处模糊、游移deepseek。而艺术家在绘画媒介创作时的潜意识驱动，以及对神秘学的兴趣，也无意中促生了技术黑箱与神秘符号系统之间的独创性同构：两者皆隐匿生成机制，却能制造出意义的想象与情感的投射场。

　　观众的倒影浮现在铝板的镜面中，在模糊反射中与展品重叠，也与自身对峙。观看与被观看的边界在此交叠：我们不仅是图像的生产者，更是嵌入技术流程中的知觉操作者，同时也成为被系统编码、抽象化的感知对象。正如德里达在评述弗洛伊德“神秘书写板”模型时所指出的，外部记录方式对内在心理结构并非单纯的附加，而是一种介入与改写——当记忆被储存的方式发生改变，经验本身的形态与生活的感知也随之变异。面对技术的编码与再编码，苏仲尧提出的“出路”并非技术的放弃，而是一种反驯化的身体策略：打开黑箱，技术不是人类的延伸，而是揭示其未完成性与生成性的装置。原文出处：闽籍青年苏仲尧个展 DEEPSEEK下的“说亮话”，感谢原作者，侵权必删！！